写完啦,终于陪着这俩纠结完了( •̀ ω •́ )y
这对后劲真的大惹,现在重新看帝后线还是会被戳中,难受又有意思……
希望他们俩转世能和和美美的
给徽柔改了个平和的结局occ我就不管了
此篇有一半是张贵妃和徽柔视角,一丢丢怀柔线,注意避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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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暮西垂,宫中各处陆续点起了灯,其中最为灯火通明的便是张贵妃的翔鸾阁。
翔鸾阁在一条曲折树荫的尽头,独立成片,是后宫十二阁里最大、最精美的宫殿,风头无两,甚至盖过中宫柔仪殿。
这里从前是趋炎附势的下人们升迁行方便时最要紧的去处。谁都知道后宫中张娘子独占圣宠,只有她敢,也只有她能在官家面前使小性子,要什么就能得什么,几乎从未失手。
白日的翔鸾阁从不缺流水的赏赐和哄张娘子高兴的人。可到了夜晚,除却官家临幸,翔鸾阁内总是充斥着份不安,张娘子或怒或哀,摔了满屋的碎片,发泄完了再断断续续地哭上好几个时辰。
这种循环往复待到公主降生才有所好转。只是这些年,三个公主先后早早夭折,张娘子伤了元气,没了发泄的气力,取而代之的是整夜的咳喘。
即便如此,要强如张娘子,每次出门,无论是宫宴还是中宫请安,她都会戴上最美的花冠,高高地昂起头,一颦一笑依旧是那个光彩照人,宠冠后宫的张娘子。
只是这么多年过去,她觉得越发吃力了。
身上去赴宫宴的华服没有换,她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,一个人瘫坐在地上,背靠着榻沿,眼望着远处出神。
夜晚的翔鸾阁总是只有她一个人,只要她不说话,这座空荡荡的宫殿便不会发出声响。
尤其今夜无风,静得让人发慌。
她今日故意着了自己最鲜艳隆重的衣裳,那人看着她身上正红色的褙子,眉头皱起冷着声说以后不许在宫宴上这样穿。
她偏头瞥了他身后的皇后一眼,随即冷声笑了笑,直笑得自己心口发凉。
近日前朝流言四起,柔仪殿勾结外人意图谋逆。伯父总说她太单纯,不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,但也早就表示过要助她入主中宫,所以这次她其实并不意外。
一开始她并没有这样的野心。那时的张妼晗不过是教坊的一个小舞姬,心心念念的都是年少时在孤独无助的黑夜中提灯朝她走来的郎君。
只是不凑巧,她的郎君是天上人。
她被眼前谪仙般的人用一记温柔蛊惑慌了心神,一腔柔情成了她的全部。
他朝自己伸出手,她便像黑夜中的一只孤蛾,义无反顾地扑进那团同样孤独燃烧的火,炽热且欣喜。
一开始身边有教习婆婆教她规矩,教她要侍皇帝,尊皇后,做合格的后妃。她觉得这些噬人的规矩压得人喘不过气,她听不懂,也不喜欢。
他笑着说那不守了,你喜欢怎样便就怎样,只要开心便好。
年少的她不懂别的,只知道这般的宠爱只给她。她可以仗着这份宠爱,高高地昂起头,不用看别人的脸色,全天下人都会羡慕自己。
无论是在人前还是私下,她的得意摆在面上,从不加掩饰,也不需要掩饰。即便后宫没有人与她交好,宫宴也没有后妃愿意与她坐在一处,她都不在乎。她只要官家的心就够了。
他给她最好的赏赐,也纵容她的任性,他说最喜欢她的单纯肆意。
她对他的话坚信不疑。
渐渐地,她也会想,她是官家最爱的女人,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,甚至是本该如此。
当初皇后是大臣们推举,按规矩立的,他对柔仪殿也只是敬重。若不是这般无趣的规矩,官家真正想立的皇后压根不会是同样无趣的那人。
她内心是有些看不起皇后的。虽然官家不喜欢听她说中宫的不好,但也从未在别人面前出言维护过。一个女人,要靠世俗规矩维持脸面,前朝后宫都向着她又怎么样?还不是连夫君的心都得不了。
玥儿去了的那一晚,仪凤阁降下皇子。
她等了一整夜,哭到嗓音嘶哑,烛尽天明,他也没有来。
第二日他来的时候,她已经哭干了眼泪,只是一个劲儿地抓着他的衣袖,声嘶力竭地要他彻查玥儿的死。
他却只是要她静心,淡淡地说以后会好的。
可能是他的怀抱过于温暖,她的郁结被暂时地藏起。似乎心中有个声音也在暗自安慰自己沉住气,以后会好的。
只要官家的心在她手中,与皇后这场无声的战役注定会赢的。等前朝反对的那些官员被伯父和官家解决了,她便能理所当然地做皇后了。
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。
十几年过去了,中宫的势力分毫没有动弹。张茂则是柔仪殿的心腹,后宫前朝也都帮着皇后说话。皇后自己无所出,却收养了宗室子,官家还特地将她的外甥女指给了这位可能的皇储,甚至传说曹家的孩子要被召为驸马。
皇后的势力把官家团团围住,没有一点缝隙。可官家却从未制止过,倒像是……放任如此。
她望着帝后同书的飞白,心中的结经年累积缠绕已经无法再被掩盖,其中的脉络似乎在一点点地变得清晰。
她才发现官家对她无所不知,她却从来不知道官家在想什么。
或许是她从未察觉,又或许说是他自始至终便着意不让她察觉。
伯父说得对,她终究是太单纯了。
不会变好的,没有这个以后了。
有脚步声传来。她转头瞥了一眼,他提着灯,破开深不见底的黑暗向她走来,一如当年她爱上他的模样。
“地上凉,起来。”他轻声说了句,随意地放好灯,在一旁坐下来。
她没有动,只是静静地望着他,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。
“皇后今日还是没去福宁殿?”她扬着嘴角,笑着打趣道,言语里满是讥讽。
他面色冷了冷,她却不怕,自顾自地说着:“官家想方设法地护着她,谁知道人家不领情,连低次头都不肯。”
“妼晗,朕不想与你争执。”他一敛眉,言语间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。
她却故意昂起头看他。“妼晗说错了?这么多年你纵着我四处树敌,挑衅皇后,不就是想激她放下中宫的架子,向你低头吗?连宫变让我抢了功劳晋为贵妃都没能让她失了分寸,官家不如废了她,立我为后?或许能奏效也说不准呢……”
“你若是身子不适便宣御医来。”他站起身,冷眼看着她,似乎是竭力压抑着怒气。
她笑着掉下滴眼泪,转头看向窗外的黑夜,“你总说我想要什么都能给我,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你却给不了。”
“你万不该与前朝官员私相授受。”他皱起眉,低声答道。
“我不能,那皇后呢?”她踉踉跄跄地起身站稳,不依不饶地紧盯着他:“官家,这些年你当妼晗是什么?是工具?还是玩物?你把最好的赏赐给我,却把所有的信任和后路都给了她。皇后有张茂则,有养子,有曹家,而我舍弃一切只围绕着你,到头来我又还剩什么?”
他望着她,破口欲出的怒气在她的质问中最终凉成一声叹。良久,他沉默着别开脸,眼神复杂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失望被他的沉默逐渐冷却,她抹了抹眼角,扬起一如既往灿烂的笑脸,朗声问道:“官家可否借妼晗一盏灯?”
她提起他来时带来的那盏灯,没有再看他,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黑暗。
明朗的笑声传得很远。她仿佛在灯影中翩翩起舞,肆意挥洒着生命中最后的光亮,像初见之时一般纯粹明媚。
似乎有夜莺在黑夜中鸣啼。
他恍惚间去看窗外,像是看见那只夜莺从他身边飘然而过,继而展开翅膀欢呼着飞向高空,头也不回地飞离了囚笼,永远地逃出了这座孤城。
张贵妃薨了。
一向勤政的官家犯了心疾,辍朝好几日,像是真的伤了心。
前朝有人进言宜追封张贵妃为皇后,福宁殿沉默了几日,最后同意了。
整个后宫一片哗然,都面面相觑地望着柔仪殿。生死两皇后无疑是在打中宫的脸,况且宫变流言的余温还在,废后的猜想一度成为既定,众人都在等着皇后会作何反应。
柔仪殿内,皇后正在执笔写着飞白书。
一笔落下,一横一撇,一幅字毕。皇后皱了皱眉,她也算是练了许久了,却还是仿不出他笔下一半的神韵。
她抬头望了望内室挂着的那幅字,久久没有说话。
最后按下翻涌的情绪,长叹一声。
福宁殿秘密来报说官家昏迷不醒的消息打乱了她所有的准备。
她慌慌张张地去了福宁殿。
御医们手足无措地围成一团,为是否用扎针的法子伤透了脑筋。
她奔到他的床前,细细看了看他憔悴了大半的脸庞,深吸了一口气,将悬着的心放回了半截,回过身沉着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御医们,让他们尽快准备施针。
他从混沌中醒转,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她的双眼。
“你终于肯来了。”他虚弱地开口,言语间带着几分冷意却引得她心中一热,万种情绪便要忍不住喷涌而出,却又被她艰难地压制住了。
身边还跪着许多御医和大臣,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失了身份。
“官家放心,一会儿平甫来施针,定能得以好转。”她笑了笑,面上无甚暖意,像是个普通的医者安慰病患般,显得格外冷静。
她的冷漠激得他气极反笑。
“这便是你来的目的?”他攥住她的衣袖忍不住地大笑,冲着外围跪着的大臣们吼道:“你们可看见了?皇后这是要同张茂则谋大逆!”
众人伏地,都被这疯狂的话语吓得大气也不敢出。
她顿了顿,按住自己颤抖的双肩缓缓地跪下,抬起头来盯着他,尽量镇静地吩咐道:“官家已然好转,你们都先下去。”
一屋子的人如临大赦,迅速静悄悄地撤了出去。
她松了一口气,心底的怒意和委屈忍不住地翻到面上来,却仍是不肯先低头,只是用翻倍的冷漠来回击:“你若当真这样想,为何不直接废了我?”
“我若真废了你,你还会像今日这般来见我吗?”他反问道。
“会,我会跑来胡闹一场,给你一个名正言顺废后的理由。你不是早就想看我出丑?”浑身的颤抖止不住,她发觉将人都遣走的决定非常正确,今日或许她真的会失控。
“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!”他挣扎着起身,奔到她面前,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,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。“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从始至终从未想过要废了你?”
“那又是因为什么?仅仅因为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适做皇后的人选?”她不服气地红了眼角,眼眶中的泪水不停地打着转,“你倒是告诉我要信你什么?”
“曹丹姝!你扪心自问,从前朝到后宫,从过去到现在,我可有一件事瞒过你?我真心待你,你又何曾信过我一分?你宁愿信张茂则也不愿信我!这么多年,你拿规矩当做武器将自己层层包裹,不肯对我交付真心,你究竟在防什么?难道我让你瞧见我的心,默许你拿锁链困住我还不够吗?”他也红了眼眶,攥住她手腕的手用了力,那紧逼不放的眼神像是扼住了她的咽喉,要她不得不正视他的话,再不能当作戏言糊弄过去。
“我说的真心话你又何曾信过?”她的眼泪止不住地砸下来,却还是倔强地回看他,不肯露怯,“你要我信你,可这么多年你对我的试探还少吗?我要随时提防着有那么一天你不再信任我了,我便要面临奇耻大辱乃至万劫不复。你要这样的我如何放下防备?……是,我承认,我羡慕禾儿能有自己的孩子,我嫉妒张娘子无论做什么都有你的护佑,我费劲力气替你分忧也是因为想要你的真心。曹丹姝也不过是个自私狭隘的人,这样你满意了吗?”
一时间四下寂静,只听得两个人心意难平的喘息声。
榻边被打翻的药碗中蜿蜒出一道弧线,与地上的茶水悄然融到了一起。
他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绞痛,难耐地捂住胸口,皱起眉头。
她一愣,忙上前拥住他,大声叫人,拍打他的后背帮他顺下一口气。
他挥手说不用,凝神缓了一阵子。
“怎么样?好些了吗?”她神色紧张地问道,方才的气势减了大半,似乎与他针锋相对的人并不是她。
“无妨,”他低头看了看她,不禁笑出声,“还不都是被你气的。”
她一愣,嗔怒着瞪了他一眼:“明明是你先气我的。”
他将她拉进怀中,像是沉积了许久的怨气一下子消散,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地呼了口气。她终于是没有犹豫,也伸手搂紧了他。
“幸好不算太晚。”他平白感叹了一声。
“那我可得感谢祖宗保佑,你没有趁早休了我。”她笑着揶揄道。
“我也是,感谢祖宗保佑。”他也忍不住笑了,拉过她的手,珍惜地放进手心。
“丹姝?”
“嗯?”
她卧在他身边,像是半梦半醒,迷迷糊糊地答道。
“宫变那晚你在想些什么?”
“那晚……一定要护好官家,不能出一丝意外……”
“若有意外,曹丹姝愿意与赵祯同死吗?”
“不能……丹姝可以死,赵祯不能……我不能失去他……”
她闭着眼含糊不清地答道。
他细细地看着她,一时间酸涩与甜蜜同时翻涌而来。零零碎碎的片段从脑海划过,她或笑着,或故作冷漠的模样似乎早已深刻在心上,轻易无法忘却。
他扬起嘴角,伸手轻抚着她的鬓边,眼中手下满是缱绻。
“丹姝,若是……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先走一步,你记着,别急着来找我。”
“你知道我放心不下,再替我多看看这世间,看看这天下,也看看你自己。”
“不用着急,反正我会在奈何桥头等你的。”
“我虽说总疑心你,却也从来没有骗过你。这回你大可信我。”
“那便约好了?”
“不许反悔啊。”
熙宁三年春。
刚下过小雨,廊下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留着水光,倒映着翠绿的新竹和深青的屋檐。
怀吉一大早便亲自去挖了今年的第一茬笋,嫩白的笋衣还带着泥,午间便能给公主添上新菜了。
徽柔正在研究京城中流传的崔白新作,仿了几笔不得神韵,有些懊恼地丢了笔。
怀吉从门外走进来,无奈地笑了笑,上前来替公主把丢到一旁的笔放好,轻声问道宫中昨日赏了新茶,公主可要用点。
“真是羡慕秋和,能与崔白相伴一起游山玩水,逍遥自在。”徽柔郁闷地撅着嘴,索性趴在桌上发着呆。
“公主若是想出游,我便去着人备车。只是昨夜才下了雨,城外的桃花怕是谢了不少。”怀吉颔首笑了笑,目光中满是温柔。
她歪头打量他,从双手看到眼眸,眼神缱绻,嘴角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。“去哪里都行,只是一点,你得陪着我。”
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,笑着答道:“怀吉便是公主的影子,公主在哪儿,怀吉自然就在哪儿。”
她满意地笑出声,虽然都已过了花信之年,一颦一笑还是带着少女般的娇俏。
只是她早已不是那个被宠着护着的小女孩了。
“怀吉,”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转头看了看窗外依旧阴沉的天色,“我有些想爹爹了……”
公主府离宫城不远,是官家还在世时费了心思为他最宠爱的女儿建的。
第一次离开宫城来到这里时,她心里憋着气,全然没有在意其他的,只是一门心思与爹爹怄气。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包装精美的礼物,被爹爹一意孤行地送给了李家光耀门楣。
最爱她的爹爹其实压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愿意,是不是会幸福。
她不喜欢李玮,嫁给他自然不会幸福。
李家不是名门出身,举止见识是她怎么也不会瞧得上的。刚来公主府的那些年,她把自己困在这无穷无尽的不满和怨闷中,打骂李家的人,摔碎眼前所有的东西,甚至放火烧了寝殿。只要能不见李家的人,她什么都敢做,什么都做得出来。
前朝的言官不停地控诉,爹爹都没有理会。他纵容着自己的小女儿发泄心中的不满,却也没有伸手救她脱离苦海。
官家病重,她顺势逃回了宫,守在官家床前,不肯回公主府。
官家迷迷糊糊地醒过来,轻声唤着她的名字,哀叹道:“徽柔啊你该怎么办……”
她一时间慌了神,只会抓住爹爹的手止不住地掉眼泪。
后来她问娘娘,为何她不能就此留在宫中,她不想嫁人,不想要宫外的自由了。
“若是在公主府,李家没有权势,不会卷入党争,你身为长公主用点心思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他们,保自己无忧。但若是在宫中,一旦你爹爹走了……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局面。”娘娘从小待她关爱却也严格,她的语重心长在别人看来或许少了许多的温度,但却总是最冷静有效的,“你爹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。他可以就此破了规矩准你和离,却没办法护着你一辈子。你要学着自救,切莫再自怨自艾,任性妄为了。”
她平白想起多年前爹爹带他出宫看灯,说喜欢一个人不要被他发觉,也不要被自己发觉。又想起她顶撞张贵妃,娘娘训斥她说不喜欢一个人不要摆在面上,要小心地藏起来。
怀吉说这叫上位者喜怒不显于色。她不喜欢这样的遮遮掩掩,但若这是唯一的办法,或许她也该试一试。
后来她借口染了重病,替李玮纳了妾,把公主府的西苑用竹林隔开来,说要静心养病,不问外事。
宗实哥哥继了位,却因为早年对爹爹的怨气,对后宫并不算太好,前朝也总是动荡不安,不少权贵之家遭了灾,京城中总是人心惶惶。四年后,太子即位,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些。
这些年,她答应配合李玮走一些需要的过场,他也答应不来打扰她。
她就在自己圈出的一方小天地里画画弹琴,看着怀吉给她张罗好吃的。虽然比不上小时候宫中的生活,却也乐得自在。
至今她仍然无法完全理解爹爹当初坚持将她嫁到李家的决定,但事过境迁,她能在怀吉的陪伴中安然度日已然足够舒心。
有时她也会进宫去看姐姐和娘娘。
姐姐悄悄地劝过她别再记恨爹爹,她俏皮地笑了笑说,那是最爱我的爹爹,我哪能当真记恨他呢。
娘娘已经不住在柔仪殿了,但爹爹的福宁殿一直还留着,无人居住。听说娘娘有时会独自一人去福宁殿看看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小的时候她一直觉得爹爹最宠爱张娘子,与娘娘总是争执怄气更多。她总在怀吉跟前为娘娘抱不平,但怀吉总是不置可否,像是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。
后来她才发觉,爹爹和娘娘虽然不是时常待在一处,却总是会说一样的话,做一样的事,像是商量好的似的。
怀吉说这就是心在一处。
她却觉得若真的是这样未免太不痛快,明明两情相悦却总要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先低头,平白落了半生蹉跎。
“人世间哪有事事尽善尽美呢?越是身居高位便越是身负重担,这种种的无奈也算是相伴一生的代价了罢。”怀吉站在她身旁撑着伞,轻柔地替她拂去遮眼的竹枝。
代价吗?她抬头看着他温和的侧脸,突然就解开了心中多年困惑,心中生出点点温存来。
若是要承受这种无奈才能就此相伴,她或许也是愿意的。
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停了下来,高空中远远地划过一声鸣啼。
有的人能飞出牢笼,逃离孤城,而有些人只能走进牢笼,独守孤城。
但或许无人能够知晓,谁更苦涩,谁更快乐。
那座噬人的孤城,最终能困得住的,也不过是甘愿被困住的人罢了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