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季

【帝后】不臣之心(5)

我好像对老赵起了恻隐之心……我觉得他好可怜啊,曹妹你快看看他,你们俩别闹别扭了行不行……(明明就是你自己要写成这个样子的)

下章赶紧吵架,我受不了这俩了,我要把他们俩扔狗血现代文里

此章男主视角,请充分感受老赵的深情,记得和上一篇配合食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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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后天气渐凉,他坐在热热闹闹的宴席上望着下面舞动的舞姬们出神,忽地心口攀上一股寒意,下意识攥紧了领口缓了缓神。

这些年他能感受到身体大不如前,时不时便会头晕心悸,看不真切眼前的东西。

回头欲唤身边的内侍,无意间瞥见几步外坐着的皇后正在望着他,眉头紧锁,似是担忧。见他看过来,又犹豫地思忖了片刻,最后别开了眼。

心口的不适淡了下去,他张了张口,欲言又止地回过身,像是什么也没发生。

自从宫变之后,除却这种大型宴会,他们再也未碰过面。只是柔仪殿的药补总是一样不少地送到福宁殿,还要故意加上一句这是中宫分内之责,把私情摘得干干净净。

今时不同往日。早些年她的确是心静如水,只重责任,无半分私情。可如今他看得真切,她是在与他怄气,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这副冷冰冰的样子,便故意以此为武器与他对峙,这私情溢于言表,就差把怨气摆在明面上了。

反正她从来是不怕他的。

他有时觉得好笑,曹丹姝潇洒豁达地活了半辈子,如今竟然越活越孩子气了。有时又觉得悲哀,他们磕磕绊绊走过了半辈子,却还是没能相伴两不疑。

徽柔坐在下首,闷闷不乐地望着远方发呆。

年后便要定亲。这孩子觉得他威逼了曹评不肯接驸马的位子,又把她当作光耀李家门楣的工具,一直对这桩婚事耿耿于怀,不肯与他和解。那别扭的样子倒是和曹丹姝如出一辙。

要说徽柔的婚事,他确实有一些私心。他看惯了前朝后宫的尔虞我诈和虚情假意,想着李家虽然是皇戚,但门楣不高,家里人口简单,无甚纷杂。李玮那孩子他见过多次,很是敦厚,且对徽柔宠爱有加。这样的夫君易于掌控,且能全心全意地爱徽柔,他认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。或许不是女儿家心中的如意郎君,但一定能保徽柔永远单纯肆意。

只是他忽略了从小倍受宠爱的公主心高气傲,有曹评这样的神仙人物在,必然看不上资质平平的李玮。

曹评第一次进宫是十岁的时候。皇后向来谨慎低调,入主中宫后便鲜少与母家来往,以至于曹评随国舅进宫他还是听别人提起才想起这回事。

十岁的孩子已然十分地沉稳懂事。他随意试探了两句,虽是半途被国舅眼神示意,简单的三言两语已能窥见这孩子谈吐不凡。

他一边称赞曹家教育得好,一边暗叹不出几年国朝便能再添一位栋梁。

这孩子若做驸马其实是屈才了的。他发现徽柔对这孩子芳心暗许的时候心中除了生气,其实还有警惕。

鸿鹄折翅只会郁郁而终,被缚于笼中是万万无法苟延残喘的。徽柔或许能得他一时的停歇,却永远无法困住他高飞的心。到时若是强留,只会相互伤害,成为一对怨偶。

这个道理身在其中的他懂,他想通透如曹丹姝必然也是懂的。

可这次,她却什么也没说。一生冷静自持的她这一次面对这样的任性妄为选择了默认。

忘了这是第几次了,他又一次觉得她超出了自己的认知。是为了曹家的势力东山再起?是为了收买仪凤阁,将后宫势力尽数收到自己手中?其实他知道她并不会如此,但这份疑惑无处可释放,让他久违地难耐不安。

最终她只是淡淡地回答道:“因为徽柔喜欢他。”

他愣了许久。是惊讶,是思考,也是后知后觉的羞愧。

曹评之于徽柔,如同曹丹姝之于他。徽柔或许永远无法抓住曹评,也正如他永远猜不透曹丹姝。

若是如曹评这样的天之骄子真的愿意放逐自己来换徽柔,他想自己是会动容的。

所以他给了这个机会。他把所有最坏结果的可能都丢给了这个孩子,让他自己来做选择。

他望着面前已经长成翩翩少年郎的曹评,突然从他身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。

那一刻,他从未如此希望面前的这个少年能不管不顾,坚定地昂起头说无论多少艰难险阻,他也只要徽柔。哪怕只是一时的赌气话,哪怕日后会后悔。只要这一刻,少年愿意纯粹地爱徽柔,他便也愿意成全这年少的天真。

可是曹评没有。这个稳重理智的少年跪在他面前请罪,面上的平静强按住了心底的哀伤,礼仪周全,挑不出一丝过错。

果然是曹家的孩子。面前颔首的少年与记忆中的人一瞬间重合,他的心被深深的无力感拖拽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,沉重得无法呼吸。

无论是曹评还是曹丹姝,对他们来说家国大义永远先于个人喜恶。他们冷静克制,能为了顾全大局毫不犹豫地牺牲所有人,甚至是牺牲自己。

曹评不会义无反顾地爱徽柔,曹丹姝也不会放下一切来爱他。

他抱了抱自己的手臂,明明已经入了春,这深宫中还是前所未有的冷。

 

他放曹评出了京,得到消息的徽柔哭着跟他大闹了一场。他无法让尚且年幼的女儿明白世俗的无奈,只能任由她将一腔天真的怒火空发泄一气。可他又何尝不生气?生轻易放弃的曹评的气,生不懂事的徽柔的气,生无能的自己的气。

这样一来二去的折腾,他在秋天猝不及防地病倒了。前朝的改革也正在要紧的时候,他同皇后商量将这消息封锁住,以免有人趁虚而入。

宫变那晚他虽然头疼得厉害,但脑中其实一片清明。前朝早有动荡的迹象,他早已有了准备。福宁殿后他安排了人以防万一,所以前殿燃起火时他并没有慌张。

只是这一切他没有告诉任何人。包括张茂则和曹丹姝。

曹丹姝有条不紊地安排所有人应对时,他一直平静地听着,直到她吩咐茂则走福宁殿的偏门,他心中一震,遍及百骸的疼痛让他一时间无法喘息。

皇后合同张茂则宫变弑君,意图拥十三团练继位。

这消息来历不明,也无凭无据,他从未信过。直到此刻他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。

他半生以曹丹姝为知己,虽是始终未曾完全交心,却早已将最重要的信任都给了她。这份信任系着他的脖颈,也系着朝堂的命脉,只要她轻轻一挣便能改天换地。他或许怀疑过她对自己的真心,怀疑过她说的每一句话,却从未怀疑过她会害他。这份信任来得如此轻而易举,来得如此理直气壮,以至于他都已经忘了从何而来。只是,他当真没有信错人吗?

他挣扎着抓住她的手,紧盯着她的双眼,急切地想要看透她,像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想,又像是要急不可耐地推翻它。

可她笑了。她用尽力气冲他笑了笑,想要故作轻松地安抚他,却乱了自己的伪装。她面上的镇静下是强忍的紧张,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手心的颤抖。

“放心,丹姝拼死也会护得夫君周全。”

她从他的手中翩然飞出,像是握不住的流光,不留痕迹地在眼前消散,不带留念,也不带牵绊。

他后来常在猜,那一刻她在想些什么。他知道,曹丹姝定然是不愿意国朝的国君亡于非命的,势必会甘做马前卒也要为君上拼出条血路。

却不知,抛却身份顾虑,若有万一,曹丹姝可愿与赵祯同死。

她或许不知道,他其实是愿意的,从很久以前便愿意了。

 

离开福宁殿之前他下令让各阁娘子闭门不出,她便真的也没有来找他。

当他将不管不顾地跑来找他的张妼晗安慰地抱进怀中时,他自嘲地想,或许那晚他们就此同死,他会比此刻好受些。

第二日,前朝后宫开始流传起了与他之前所听消息相同的流言,甚至有传柔仪殿内便有内应。他顺水推舟地顺着前朝的一批官员的意思亲自为张妼晗晋了贵妃,回身看向远处时眼中却带了寒意。

旨意一下,一时间人心惶惶。皇后谋逆的流言从前朝传到了后宫,等到柔仪殿查出绫儿私通的事他心里算是明了了。

“你不为皇后说句话?”他特意屏退左右,召了张茂则,淡淡问道。

“信谁不信谁,官家心中自有定夺。”茂则一如既往冷静地回道。

他从小与茂则一起长大。张茂则一生忠心严谨,从未做过任何越矩的事。若说除却曹丹姝,他最信任的人不疑有他。

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,比起对他,茂则倒是对曹丹姝更偏倚了一些。后宫都说张茂则是皇后的心腹。这等威胁对帝王来说是最听不得的,不管是否是实情,他也早该斩草除根,不留一丝余地。但是他没有,他反而一直把茂则留在身边,也从来不防着他。

其实他嫉妒茂则嫉妒得发狂,他见过她舞剑,见过她黯然神伤,见过她放下防备的样子,这些他都没有见过。

帝后之间是注定永远无法放下一切,坦诚以对的。

而张茂则看得见他忽略的曹丹姝,也读得懂他理解不了的曹丹姝。他得以偷偷地从茂则的口中窥见不能在他面前表现,却更为完整的曹丹姝。

茂则像是一条沟渠,却也像是一道枷锁,他也一直都明白。

站在笼外的她可能想不到,他是心甘情愿地戴上她给的枷锁的。他其实也希望她能通过这条沟渠明白他心中所想。哪怕是要将自己的要害置于她的手中,只要能以此牵绊住她,留她同在这孤城之中,也是值得的。

绫儿是她出阁时的陪嫁,也是她身边少有的贴己人。现下必然是被人利用,要坐实柔仪殿谋逆的罪名。一旦牵连进宫变之中就必然保不住,她虽不说什么,心中也必定不好受。趁私通的消息还没传出去,外人看来官家怀疑皇后的样子还在,召一个皇后身边的心腹到福宁殿便能以要挟为名让绫儿避一阵子。等到风头过了,再由他这边悄无声息地放出宫,便能解燃眉之急。

他特意让茂则去柔仪殿将绫儿要过来,是想着现下腹背受敌,即便她不信别人,见到茂则可能也会信上三分的。

只是他不知自己伤了她的心,换来的是她生平的第一次抗争。

他怒火中烧地听完茂则带回的中宫懿旨,一下子摔了手边的劄子,将手里的杯盏砸向门槛,连同琥珀色的茶水一起碎了满地。

她不信他。

她平静地放开所有的抵抗,倔强地威逼着他来一做了断。

终究无论是沟渠还是枷锁都没能换来她的心甘情愿。

他望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,胸口的疼痛来势汹汹,击得他攥紧了衣襟。

其实早该明白,他想要的一切便都如那缕光一般,倾尽全力也留不住的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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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想着写悬疑推理文的小透明言情写手(?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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